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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6月,筆者和一位同樣是歷史系出身的知名作家,就「如何觀察中國崛起」有一番對談。當時我認為,如果以中國史上王朝興衰的模式來說,漢興60年,休生養息以後,遂可以開關出塞,遠擊匈奴;明朝開國60年,歷經朱元璋的政治運動和靖難內戰,也來到了仁宣之治的鼎盛期;至於步入康乾盛世的清朝,國力強盛就更不必說了。而目前的中華人民共和國,建國已經有64年,正好處在王朝上升的青壯時期。「不,我不這麼看。我認為當代的中國,像是一個注射了過量成長劑的畸形巨人。過往各個王朝都沒有這樣的事,中國史上的王朝興衰,不能用來解釋這個情況。」作家如此表示。if (typeof(ONEAD) !== "undefined"){ONEAD.cmd = ONEAD.cmd || [];ONEAD.cmd.push(function(){ONEAD_slot('div-inread-ad', 'inread');});} 這番話,使我回想起2012年自己翻譯的一本辯論集《中國將稱霸21世紀嗎?》(時報)。哈佛大學經濟史教授尼爾?弗格森擔任正方,他別具慧眼,請求大家跳脫對中國的既定思考窠臼。「請把中國想像成一個巨型的、技術官僚主政的新加坡吧!」中國究竟是巨型的新加坡,還是「注射了過量成長劑的畸形巨人」?這都是由上而下俯瞰全局的觀點,而在社會裡掙扎生存的芸芸眾生呢?我也由此省思自己從歷史、從地緣(台北)觀察中國的角度。這種角度,容易受到兩岸關係、國共歷史等因素的牽絆影響。當舊有的框架都沒辦法全面解釋當前中國的快速崛起(以及背後的種種怪現狀),反倒是來自歐美的駐華記者,對於快速變動的中國社會,能以局外旁觀者的角度,提出深刻的觀察和報導。近年來,深入中國鄉村社會,做出第一手報導的西方作家,首推何偉(Peter Hessler)。從2011年起,他陸續寫出《甲骨文:一次占卜現代中國的旅程》、《消失中的江城》和《尋路中國》(皆八旗)。何偉細膩地描寫中國農村社會的小人物,長期追尋他們面對社會快速轉型時的心態與因應之道。在他筆下,中國猶如一列突然加速的高鐵動車,「所有人都是車上乘客,沒有人知道自己將往何處駛去。」2015年,在中國工作、生活8年的《紐約客》雜誌駐北京特派員歐逸文,以更加細膩的筆觸、更加深刻的敘事角度,寫出了《野心時代:在新中國追尋財富、真相和信仰》。歐逸文不只寫農村裡刻苦的小人物,筆下也帶進大城市成功的資本家。他訪問像劉曉波、陳光誠、艾未未這樣的異議人士,也細細刻劃「愛國憤青」唐杰的發跡旅程。在這個擁有13億人口的國家裡,他既挑選時常來往於華府、北京的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專家林毅夫這樣的「成功人士」入書,也寫了廣東佛山一名3歲女童「小悅悅」不幸遭遇車禍後,發生在父母與周遭人等身上種種光怪陸離的事件。歐逸文筆下呈現的中國,已經不是毛澤東時代億萬人民齊合唱的國族論述,而是碎裂成億萬個「有血有肉、具個人氣質而且孤單奮鬥的故事。」對於這些故事,歐逸文給了一個能夠跨越階級、立場的形容詞:「野心時代」(The Age of Ambition)——如果中國就像何偉所說,是一列突然加速的列車,那麼歐逸文筆下的各色人物,就是千方百計、踩著別人也要上車的乘客(儘管不知開往何處)。「企圖心」(ambition一詞的另義)正是這個時代的共通之處。歐逸文以台灣人都熟悉的林毅夫故事開篇。1979年5月16日,金門馬山連連長林正誼上尉拋妻棄職,泳渡到「共匪」統治的廈門。幾年之後,叛逃的林上尉搖身一變,成了芝加哥大學博士、北京國務院高級官員林毅夫。他的故事在歐逸文的敘事裡猶如反覆再現的主旋律,告訴讀者,追求個人成功的野心,才是貫穿全書、超越階級立場的關鍵詞。於是,黨和國家對於營造「中國夢」與「和諧社會」的企圖,龔海燕創辦相親網站、博士生唐杰的標舉民族血性、作家方舟子質疑韓寒、以一人引發中美兩國外交風波的盲人律師陳光誠,乃至白天掃地、晚上寫詩的環衛工齊祥福,都齊聚在歐逸文筆下,以各種面貌的旺盛企圖,共同譜寫出21世紀的中國,這個「野心時代」。回到一開始筆者與作家的那番對話。如果將當代中國比喻為施打了過多成長劑的畸形巨人,那麼在這個巨人體內的億萬個細胞,也都擁有各自增生茁壯的企圖野心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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